营盘里的娜仁托雅

☀柳景馨

大家都知道辅佐顺治、康熙的孝庄文皇后，是来自科尔沁大草原的蒙古族福星大玉儿，知道她有个侍女叫苏麻喇姑。却不知道和她同样嫁给皇太极的姐姐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，也曾经有个下女叫娜仁托雅[蒙语彩霞的意思]。娜仁托雅就像一颗粘在海兰珠马蹄上的一颗草籽，落在了燕山深处的一条山沟中，那条山沟现在叫老东沟，属于滦平县金沟屯镇。

老东沟里有东西营盘之说，有养马场废墟留下的痕迹。就让山风带我们去听听皇太极时期的这里发生的故事吧！

建大清、立八旗的皇太极在没有继承汗位时，已娶了科尔沁草原上的哲哲和大玉儿，可是令他受困于情的还是海兰珠。于是在天聪八年[1634]继承汗位的他又迎娶海兰珠。

这时候正是秋季，塞外的燕山此时天高气爽、层林尽染，一片绚烂色彩。一群身着蒙服的马队走在山路上，马蹄“哒哒”的声音惊起山上的野鸡扑棱棱飞起。端庄清秀、白皙动人的海兰珠却是一脸哀怨忧伤，先有姑姑和妹妹都嫁给了皇太极，现在自己又要入宫，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？

侍女娜仁托雅更是心事重重，自己不是主子的贴身侍女只是打伞端茶的下人，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？更不要说嫁人，生儿育女了。秋风中她落在了队伍的后面，“这儿真是个美丽的地方！不能像苍鹰一样翱翔大草原，如果像只小鸟自由自在的穿梭于山林间也是一种快乐。”不禁怀中取出一个亲手绣的荷包，甩手一扔，挂在路边低垂的树枝上。

这时几个劲装黑衣的蒙面人从山上灌木丛中腾空飞了出来！负责护送的吴克善大吃一惊：“什么人敢如此大胆！竟敢刺杀大汗的王妃。”

几个蒙面人并不答话，齐刷刷的向海兰珠逼近，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。娜仁托雅吃惊之下本能地鞭打坐下跨马 ，上前救主。兵士在外，侍女在内，里外两圈把海兰珠围在中心。蒙面人在圈子外一次次的想闯进来，双方展开了一场血拼！

秋叶如染，刀光似闪，倒下的血流如注，站着的拼命厮杀。

眼看的吴克善等人招架不住，这时从远处飞奔来几匹快马，高举快刀。这是驻守在不远处老东沟驿站中养马兵丁，前来迎合送亲队伍进驿站休憩的。

这其中有一个武艺非凡的敖一魁，马在飞奔，高举的钢刀碰到路边垂下的树枝，一个色彩艳丽的荷包落入怀中，他顾不得细看，揣入怀中，一提马缰，投入战场。刀光一片，敖一魁在马上前一刀后一刀、左右横扫。蒙面人一个个的倒下，吴克善大喜，高喊：“捉住一个活口！问个明白。”就在他大喊的时候，其中一个蒙面人钻个空子欺到了靠近海兰珠的侍女圈抓住娜仁托雅，展开轻功，一声口哨，蒙面人不再恋战，纷纷展开轻功向山上的树林窜去。

敖一魁也生擒了一个蒙面人扔给吴克善，见有女子被擒随着追了过去。但是山林茂密还是未能赶上，只能闷闷不乐的回来。海兰珠见只是个不知姓名，无关紧要的下女也就没放在心上。

撕下蒙面人的面巾，蒙面人大气凌然 ：“我们乃是明廷侍卫，听说皇太极倾尽了所有的真情，痴迷这个科尔沁的女人，所以拦截，或俘或杀，都对皇太极是个不小的打击，哈哈！有愧皇上了。”一头撞死在路边的山石上。

两队人马聚在一起向老东沟的驿站而去，死的，长眠山中，化作山上的风，没有人知道他们姓氏名谁。活着的，前途茫茫，不知还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。

海兰珠在驿站休憩一晚，第二天继续她的出嫁行程。娜仁托雅是生是死,对于送亲队伍来说没有丝毫的关系。

且说娜仁托雅猛然的被蒙面人掠去，惊吓间昏迷过去。蒙面人见她昏迷，一时苏醒不过来，在山林中夹着奔跑真是个累赘！就想杀了她。同伙见只是个下女，劝道：“扔了吧！看她造化吧！也许被野狼吃了，不算我们造孽。”

就这样，娜仁托雅被扔到了山林中。夜晚的秋风很凉、很凉！一弯月儿照在静谧的山里，娜仁托雅被山风吹醒了，她睁开双眼，四周一片寂静。偶尔的走兽行走声 、虫儿的低鸣声使她一阵阵恐惧，一动不敢动！生怕引来野兽和鬼怪。

好容易等到天亮，却不知道往哪里走。怎么办呢？在这深山之中只有灌木和树林，她低头看看脚下，有被踩过的痕迹，四周的灌木有被踏倒、拉弯、折断的，她决定循着这些痕迹回到被掠的山路上。

跌跌撞撞，走走看看，还要思索片刻，一直到太阳西坠的时候，她终于来到山路上。“顺着山路向前走吧。”她这样对自己说。 又累又饿，使她神色憔悴，踉踉跄跄的脚步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？

远远地望见一缕炊烟从一条山沟里升起，她咽了咽吐沫，先去讨点吃喝吧 。

可是还没有走到炊烟升起的地方 ，她就跌倒在路上。这时候敖一魁正好牵着几匹马放牧归来，他发现了倒在路上的娜仁托雅！娜仁托雅一身的蒙古服饰，让他明白这大概是昨天科尔沁送亲队伍落伍的人。会不会是被掠走的侍女呢？他抱起娜仁托雅放在马背上，向营盘走去。

一碗小米汤灌进娜仁托雅的肚子 ，她睁开了双眼。这是什么地方？面前的男人是谁？

敖一魁见她睁开了眼睛说：“姑娘，你是科尔沁草原的吧。怎么会晕倒在路上？你的队伍早已走了。”娜仁托雅坐起身子，搭话说：“我是海兰珠公主的随从侍女，昨个儿被蒙面人掠去，在山里走了一天又饿又累，所以······ ”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
“这样，那我用快马送你追上你的队伍吧！”敖一魁起身想送姑娘。娜仁托雅感到头发晕，无力的倒下。敖一魁见她很累的样子说：“姑娘你怎么了？”纳兰托雅轻声答道：“也许昨夜受了山风有些头晕无力。”敖一魁见她这样子，觉得不能送她追赶队伍了！

三天之后，娜仁托雅精神变好。营盘里常常响起她轻松的歌声：“九岁的姑娘绣呀绣绣到一十八岁·····十几岁的姑娘绣呀绣到二十整······”这时候敖一魁才想起怀了的荷包，掏出来仔细一看，黑绸布的荷包上用七色彩线绣着一对翩飞的蝴蝶，这荷包会不会就是这个姑娘的呢？

敖一魁拿了荷包去还娜仁托雅：“这荷包是我捡到的，是不是你的？还给你！”娜仁托雅看着这英俊的小伙子，其实心中早就生了许多爱意，羞涩的说：“是我的，怎么会在你手中？难道是苍生天的意旨？送出去的荷包哪有拿回来的道理，在我们科尔沁，姑娘的荷包只有自己的心上人才能得到 ！”

敖一魁不知所措，其实他也早已喜欢上了这个蒙古族女子，但是自己是家中有妻子的人，虽说可以再娶，但是他不想委屈了姑娘。为难的说：“我、我，我娶过亲。”

娜仁托雅低着头说：“我愿意做偏室，哪个王公大臣不是都有几个侧福晋吗？我们美丽聪慧的海兰珠公主还不是做了你们大汉的妃子吗？”草原的姑娘心胸就像草原般辽阔，娜仁托雅毫不在意、快言直语地向敖一魁表明了自己的心迹。

娜仁托雅亲手剪成大红的喜字、兵士们挂起大红的彩绸，敖一魁和娜仁托雅的大婚就在山沟沟养马兵营 里，热热闹闹地举行了。从此营盘里多了个蒙古族女人。

岁月一晃就过去了，山里的树叶黄了绿、绿了黄 ，不觉他们有了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儿。敖一魁回了三次老家，家里的妻子也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，和父母生活得很好。

人生就那么几十年，闲话少说，不觉间敖一魁老了！一股落叶归根的思乡之情让他和娜仁托雅商量，等百年之后还是回老家和结发妻子合葬。娜仁托雅理解满汉人的习俗，点头答应。

到了六十几岁的时候，他带上最小儿子回了老家 ，留娜仁托雅和其他几个儿女在燕山深处的老东沟。

据说现在老东沟还有火葬的遗址，可以想象为纳仁托雅留下来的吧。历史的长河淹没了许多平凡的人和事，但终究会留下一点点的痕迹让后人去猜去想，曾经有过的故事。

作者：柳景馨，女，70后，出生于河北滦平金沟屯镇柳家台村，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2013年出版《拾叶.藏花》文集。